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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伤水

原名苏明泉。八十年代中期开始跟踪汉语现代诗，偶有间隙进行写作实验，“北回归线”成员。

年自选诗36首

伤水/诗

▎去处

会有一只鸟

让我记挂它的飞翔。它的

完整的死亡

那是不见尸体的结束，消失在

空中

它是我模仿对象

你见过它飞，偶尔的歇息，飞

间或鸣叫

你驻足，被它的哀鸣所打动

它飞翔的姿势

你不会惊奇。还能怎么飞呢

没人探底过它的深喉

没人细究过它振翅的动机

就如树，一生只停留一个地方

鸟，在我们头顶

永远飞向不存在的去处

.1.2

▎车上的足迹

早晨上班去开车

看到前车盖上一串脚印

梅花一样，从

车头直抵车顶

却在顶部突然中断

好像神迹，自此上天

我不敢擦拭它们

这些日子，天暗得很快

下班时

我发现那串足迹

俨然一条拉链

它把两半拉拢了起来

什么都是分开的

结合要有机遇

我小心翼翼，生怕

把轿车开成两爿

另一半的我，会是邪恶

还是善良

我想起劈成两半的男爵

卡尔维诺

.1.9

▎雀

友人在群里发了个视频

树林里叽叽喳喳，叽叽喳喳

不见一只麻雀，惟见树叶

乱颤，好像暮色突然嘈杂

几年前，也近年关的傍晚

灰色的天幕铅块一样凝重

一群麻雀突地蜂起，又在天幕

忽地摔向远方的树林——

像一把沙子被掷向空中，又刷地

自由落体。那是不受自我控制的意志

它们解体，它们散落，恰如我收不回的

魂灵：在林子里让树叶发声，叽叽喳喳

.1.14

▎在厂区

……看出去，你知道外面会被什么填满

熬到了年关，对联都憋红了

你布置的障碍你自己也跨不过去

不因高昂，门卫的操作和电子一齐失灵

你无法判断自身几许能量

空荡荡，空荡荡。胃如是，车间如是

仓库的积存都是无法消化的残留

可以预见未来的眼光

都股权变更了

我等候即将敲门的手指

有多少年终奖金可以让指头满意

今天无雨，我伏在椅子上恭候风云多时

网络断了，我用现金流续上。车辆不能发动

概因道路辞职

.1.29玉环

▎在后沙滩

已经无可述说，在这片

疲软的沙滩

潮水依旧年少的姿态

一次次冲刷，现在看起来

不仅激情无效

更属于一种拉锯式的内耗

往后看，海的波纹

随我目光的延展而平静

仿佛成熟，中年，精力耗尽

经历过所有可以历经的

甚至没有喘息，未及哀叹

而最后，一派模糊

越后面，海抬得越高

直接通向了天空

海天完全没有界限

生死相连

.2.2

▎虚舟

题记：来自庄子的一个词

它在波涛中随着波涛沉浮

它必须是木质的

那么自然又自在，简直

波涛的一部分，只是颜色略深

被覆盖又瞬间露出

使我又疑心它属于礁石

但它在移动

似有征程又无前景

它压制着波光，又像被波光托举

仿佛前世那一只

又仿佛来生

我要看着它撞上隆隆的巨轮

它就真的触碰了

恰似一股流浪散开又聚拢

聚拢再散开

它无所承载又仿佛承载所有

使内心皈依心内

.2.5大年初一玉环

▎醒悟

在天成山麓

我终于明白我是怎么醒来的

最初是最重要的

又是最容易被忽略的

那是一声依稀的鸟鸣，可有可无

神迹难辨

在我腹内某个难以确定的部位

树叶被光亮颤了一下

然后，所有的器官就能积极响应

表征是不动声色的

但它们警觉着

一星光粒就那样扩散着

谁也阻挡不了对自由的向往

我的内部由黑到灰

终于被刷白

它突破皮肤这最后的阻挡

几乎是轰鸣而出，而谁也听不到

它冲垮了对我的贴身包围

终于和天色融为一体

它通透了我

终于天人合一

.2.8晨天成山麓

▎勒韦尔迪的修道院

“诗存在于现在还不存在的东西中”

我想在两个台阶之中站稳

那是垂直的命运。我终究无法获得平衡

在爱和怨之间，在天地合璧的缝隙

以及诗歌生活和世俗之交界

生的焦虑和死亡的交汇处

那不是弥留，不是无为和通彻

停顿就是丧失，而无止歇也是被剥夺

影子翻转过来就是一摊血

那没有一朵花的花园

由于淫雨连绵，所有阳光尽然灰色

你看到人群像牛一样走过

我注意到牛毛上的露珠，和滚过的轮胎

而没有人再用滴血的指头给你写信

“老国王们的统治已经结束”

新皇帝早已登基。“而你的烟灰

包含所有光明”

.2.22

（皮埃尔·勒韦尔迪，-，法国诗人，在阿波利奈尔和超现实主义之间，起着桥梁的过渡作用。他在索莱姆修道院一住34年直到带着终生相伴的孤独而死。引号内系其诗观和诗句。）

▎鱼谱

带着一本旧鱼谱

我在波浪之间四处漫游

对照鱼谱，辨认来来往往的鱼族

我要叫出她们那好听的名字

假如我呼唤得准确

鱼会停驻，在水中间不沉不浮

好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