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八独钓五千里上作者李震宇

独钓五千里(上)

文/李震宇

人的一生,注定了总是要跟遗憾相伴而行的。

年轻的时候,生龙活虎,有用不完的精力,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挥霍,想做的事情很多,可就是没钱;等人到中年,苦苦打拼了半辈子,总算有了点积蓄,想做的事情更多,可是痛苦地发现,就是没有时间;转眼间人到了老年,钱也有了,时间也有了,是到了做点什么的最佳时机,可是你却发现,你的体力和精力都已经没了。你不由得悲哀地感叹:从前那个棒小伙子到哪去了?

幸福的是,今年3月我退休了,时间有了,小钱也有了几个,体力和精力还凑合,赶紧的,咱们钓鱼去吧!我在墨西哥呆了14年,每天忙于工作和赚钱,除了我住的维拉克鲁斯附近,墨西哥还有很多绝好的钓场,我都无缘涉及,只能在地图上望梅止渴。现在好了,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我自由了,现在我可以毫无约束地去寻找我心中的梦想了。

第一个被提到议事日程上的,就是墨西哥的下加利福尼亚半岛(bajacalifornia)。这是一个又廋又长的半岛,位于墨西哥最西北面,最上面和美国的南加州接壤,下面直插入西太平洋,全长多公里,外号叫做“墨西哥廋臂”。半岛的左面,是一望无垠的太平洋;半岛的右面,是广阔的科尔特斯海,也叫做加利福尼亚湾。这个奇怪的海就像是个巨大的咸水湖泊,契入到墨西哥的内陆,以盛产墨西哥鲍鱼和海参而闻名于世。科尔特斯海有着极其丰富的鱼类资源,资料上说有着多种海洋鱼类,墨西哥所产的沙丁鱼和金枪鱼罐头,一大半由科尔特斯海的海港城市马萨特兰制作。每年十二月至来年一二月间,巨大的灰鲸从远在北极的阿拉斯加长途跋涉公里,历时三个月时间来到下加州温暖的浅水域繁殖,整个下加州东岸都可以看到这种神奇的巨兽,尤其在下加州的兔眼泄湖(lagunaojodeliebre),最盛大的时期可以看到几百条长达15米的庞然巨物和它们的新生孩子云集于此,全世界的观光客都蜂拥而来观看鲸鱼,为下加州带来了可观的旅游收入。

相对于人口拥挤的墨西哥本土,下加州人口稀少,也没有几个像样的城市,除了每年8月的旅游季节,很少有人会来到这冷清寂寞的地方住上几天。而这种冷清寂寞的地方,却正是我这种钓鱼疯子所钟爱的,大家都明白,人多的地方就没鱼了。我决定由下加州开始,弥补我在墨西哥钓鱼的那些空白。

7月15日,我飞到了下加州的首府拉巴斯(LAPAZ),开始了我在下加州的钓鱼远行。

(一)干渴的半岛

我的旅行从我的原住地维拉克鲁斯开始,在近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里,机翼下依次展示出不同的地理地貌,就像是一部精彩的墨西哥地理教程。从高空中俯瞰,整个维拉克鲁斯州是一片浓密无边的绿野,中间好似镶嵌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玻璃片,熠熠闪光,那是无数的淡水湖泊和沼泽地,维拉克鲁斯州充沛的降雨使这个地区得天独厚地尽享老天爷的恩泽。

飞机不断地爬升,飞向和拉萨差不多高度的墨西哥高原,墨西哥的首都墨西哥城,就坐落在这片高原的顶端。几千年前,墨西哥人的祖先阿兹台克人得到上天的启示,说你们如果找到这么一个地方——当你们看到有只老鹰叼着一条蛇,站在仙人掌上,那就是你们将来要建立王国的地方。阿兹台克人涉尽千山万水,终于在墨西哥高原的顶端找到了一个叫做特诺奇帝特兰的地方,也在那里看到了他们的神灵预言的景象。充满狂喜的阿兹台克人就在那个地方建立起他们的首都,建立起当年中美洲最强大的阿兹台克帝国。帝国的国王很满意他们神灵的预言,因为他们的帝国就坐落在世界的中心,从至高处俯视着整个世界,这和我们的祖先自称天朝一样,都有着目光短浅的可笑的优越感。阿兹台克人当年所看到的情景——老鹰站在仙人掌上吞食蛇的图腾,在今天则成为墨西哥的国徽,被镶嵌在他们的国旗中间。

可惜的是这片土地却是如此的干旱荒芜,从飞机上望下去一片黄土,难觅绿色,数不尽的丑陋沟壑撕裂了这块高原,唯一能使人赏心悦目和赞叹的,是围绕着墨西哥高原的一系列火山,它们有的已经长久休眠,有的还在蠢蠢欲动。奥里萨巴火山,当地人爱称奥巴,就像行将熄灭的火炬,还有着袅袅余烬,飞机正巧从它的上空飞过,令人惊鸿一瞥到它那难以言说的壮丽。

飞机越过墨西哥高原,一路往下飞,慢慢有绿色映入眼帘,但是好景不长,这片绿色很快又被黄色吞食,墨西哥西北面几个州大多是沙漠、戈壁和荒原,这一大片的黄色土地刺痛了人的眼睛,很难想象在这片黄土地上,人们所过的是多么艰难而绝望的生活,而墨西哥国内革命时期,这几个州却是战火最连绵的地区。

正当我收回怜悯的眼光,打算闭眼小歇之际,不经意间回首一望,不由得眼前一亮——机翼下变成了宝石般璀璨耀眼的蓝色,原来我们已经飞临传说中的科尔特斯海,再过20分钟,我们就要降落在南下加州的首府拉巴斯。一想到过不了多久,就可以在这片神奇的海域垂钓,我就兴奋莫名。

下加州半岛并不是天堂,相反,它的自然条件相当严酷。酷热、干旱常年笼罩着这个地区。半岛上除了著名的维兹卡伊诺沙漠,就是荒山,多公里长的土地上,竟然没有一条河流,虽然以河命名的地方很多,但事实上那只是一些季节性河道,在雨季的时候还有点水,一旦过了雨季,就是干涸的河道,河道里除了巨大的鹅卵石就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块。从飞机上,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些曾经有水流过的地方,叫人随时会想到“有水才有生命”这句话。然而这个干渴的半岛两面都被海洋所拥抱,令人难以置信的是,这两面的海洋都是以海洋生物最为丰富多彩而闻名于世,如此巨大的反差不由得令人感慨,当初上帝造物之时是何等兴之所至,何等任意而为。

半岛最南端的拉巴斯城(LAPAZ)无疑是荒凉半岛上的一颗明珠,而公里外最北端和美国接壤的蒂华纳城,是半岛上最为繁华和墨西哥发展最快的城市,你只要看看墨西哥地图就可以知道,除了这两个城市外,中间这公里都是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极小的城镇,我将沿着半岛上唯一一条一号公路,随意地去拜访那些沿海的小村镇,我倒并不担心这一路上的炎热和寂寞,我担心的是,这些小地方能不能找到旅馆和餐馆,我要到什么地方去钓鱼,一切钓鱼的信息如何获得,鱼饵怎么解决,吃住又怎么解决……一切都没有答案,除了一腔勇往直前的锐气,当然,还有不可预测的运气。

于是从拉巴斯开始,我踏上了一路北上钓鱼的旅途。

?????AH1?令人难以置信的是,这两面的海洋都是以海洋生物最为丰富多彩而闻名于世,如此巨大的反差不由得令人感慨,当初上帝造物之时是何等兴之所至,何等任意而为。

(二)7月16日---7月20日玛格德蕾娜湾(bahiaMagdalena)——从拉巴斯去圣卡洛斯

到了拉巴斯,一出机场我就先去租车,在这个荒凉的半岛上,很难想象没有车怎么行动。

在租车公司,我碰到了第一个难题:虽然我已经在网上预约租了车,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租车公司的职员在机器上划了六次我的墨西哥信用卡,全都无效,对方双手一摊,表示爱莫能助,情急之下我忽然想到还带了一张国内的信用金卡,拿出来一划,竟然很顺利地划进去了。这里租车的费用并不算太高,可是保险贵到离谱,竟然是租车费用的4倍,这钱还非花不可。在墨西哥,买个好保险是相当必要的,墨西哥法律是在拿破仑法典的基础上构建的——先假定你有罪逮捕你直到你被证明无辜,如果出了意外,可能会被关进监狱直到过失被否认,可即使罪名被否认了,你也拿不到任何赔偿,他们老墨就是这样执法的,你不服气还不行。

车是一辆美国制造的雪佛兰普通小车,我的渔具包、50立升的装满钓鱼装备的冷藏箱、装有衣物和生活用品的手提箱,所有的装备和行李正好塞满所有的车内空间,我觉得还不错。去年去加拿大温哥华岛钓鱼我也租了一辆小车,足够胜任了,于是在不知不觉中,我犯下了在下加州钓鱼的第一个大错误。

第二天一早,我就驾车出发了,第一个目标是公里外的玛格德蕾娜湾(bahiamagdalena),这名字怪好听的。

我预先在地图上做过功课,玛格德蕾娜湾边上有两个小村镇,一个叫做圣卡洛斯港(sancarlos),另一个叫做圣布多(sanbuto),这里是整个下加州最南面能看到灰鲸的地方,虽然现在早已过了观鲸的季节,但我依然想碰碰运气看,或许还能看到一两条。按照地图的指引,我先驱车前往圣布多。我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笑,这鬼地方怎么会是这么个怪名字?在西班牙语里,布多的意思是男妓,是骂人的话,老墨怎么想得出来用在地名上?名字取得鬼这路也鬼,就是一条沙路,没有人烟也没有路标,开得我提心吊胆。好不容易开到了一看,我的天,这哪里是什么村镇?东倒西歪杵着几十间破房子,不是烂铁皮就是化纤板盖的,比难民营好不了多少,而且看上去好像许久都没有人住过了。我想找个人问问话,可半天都看不见一个大活人。我沿着海边小心翼翼地慢慢开,发现有一个水泥码头伸出到海里去,上面有三个人,好像是在钓鱼呢!我赶忙停了车上去打招呼。那些人倒是挺热心,告诉我说这个圣布多其实是没有居民的,我看到的那些破房子都是些临时工棚,在挖蛤蜊挖象拔蚌(这里居然有象拔蚌)和捕红龙虾的季节,才有人回到这里来临时居住发点横财。我赶紧伸了头去看他们的钓获,清一色的细鳞魨,他们叫做古奇。我问这鱼能吃吗?老墨说好吃得很呢!他们是住在圣卡洛斯港的居民,离这里大概10公里路,到这里来是为了钓鱼。听说我就是来钓鱼的,就给我写了一个名字,叫做拉乌二世,他们说你去找这个人,他是圣卡洛斯有名的渔民,要钓鱼,找拉乌。

圣卡洛斯也是个小地方,但好歹有几家旅馆和餐馆,能在旅游季节接待一些度假客。地方小,打听个把人不费吹灰之力,我几乎立刻就找到了那个拉乌先生。他瘦瘦小小的身材,一张被太阳晒得黧黑的脸,一看就是很典型的墨西哥渔民。拉乌先生很热心,帮我联系旅馆安顿住下,还带我去了当地的一家沙丁鱼厂,告诉我以后可以去那里买沙丁鱼做鱼饵,这家沙丁鱼厂其实是个沙丁鱼收购站,各条商业渔船捕捞的沙丁鱼和青花鱼在这里集中起来进行初步加工,然后再送去罐头厂生产沙丁鱼罐头。接下来拉乌又带我去了制冰厂,这点很重要,当地的最高气温在43℃,没有冰,鱼获和鱼饵都难以保存。拉乌先生又马不停蹄地带着我去了当地几个可以钓鱼的地点,原来这里也有一个水泥码头,但几乎不用于停靠船只,只是供市民吹海风消遣,每次经过都可以看到钓鱼人。另一个奇特的地方是离城3公里外的一条通海的河道,上面有座大铁桥,拉乌说在桥下面可以用路亚钓到狼鲈、红鲷和海鳟鱼,只不过尺寸没有海里的大,他比了一个手势给我看,差不多有40厘米,蛮不错啦,这个尺寸有1~1.5千克了。拉乌说这两天他在修船,没有空带我去出海,让我先自己玩着,等船修好了他就带我出海去钓鱼。他告诉我,其实在圣布多的那个水泥码头夜钓是个不错的选择,运气好的时候可以钓到10千克以上的大鱼,有时间的话他会陪我一起去。

初次开钓

第二天早上(17日),我起了个早,先去制冰厂买来碎冰将冷藏箱装满,再去沙丁鱼厂买了沙丁鱼和青花鱼两种鱼饵埋在冰里面,然后就去了本地的水泥码头开钓。大概是太早了,码头上一个钓鱼人都没有,正合我意。小钩细线加软竿,几乎是一出手就钓上鱼来了。这种鱼墨西哥湾也有,西班牙语叫做卡布里尧,是石斑鱼的一种,长不大,最大也就4斤左右,但是非常美味。当天我钓到的清一色是这种鱼,重量在3两至半斤不等,轻而易举就钓了半冰格,带回来送给旅馆的老板娘,人家也不好意思薄我面子,勉勉强强地收下了,后来拉乌告诉我,这么小的尺寸当地人懒得去吃它,都用来喂猫的。

傍晚的时候,我带着路亚找到了通海河道的大铁桥,在桥下面用各种拟饵轮换着打了将近3个小时,直至天色将黑,除了遭遇一个有点力度的追咬,其他一无所获。我也不怎么着急,反正来日方长,今天只是与鱼交手的第一天,情况还有点摸不清楚,慢慢熟悉吧。

第三天(18日),我特意起了个大早,6点半天刚蒙蒙亮,我就来到大铁桥下面,继续昨天的路亚之行。昨天晚上回去后我想了很久,根据我的观察和经验,这种通海的河口确实是钓鱼的好地方,这情况和我在维拉克鲁斯的私家钓场很类似,最好是用活饵探探路。但是当地买不到活虾,而且现在是在捕虾禁止期(要到9月上旬才开禁),我试着用手竿加细线小饵贴着桥墩下钩,想钓几条小鱼来做饵,想不到钓上来的都是半斤左右的石斑鱼,于是死了用活饵试钓的念头,还是继续用拟饵挑战。昨天试过了几乎所有的硬饵,所以今天改用软饵,软虫、softfish,甚至胡须佬加亮片都试过了,这里的鱼好像铁了心要给我一个下马威,坚决没有一个咬口,甩得我自己都有点不耐烦了。期间有个当地人很有耐心地在边上观战,看了近半个小时,看样子也是个瘾君子。他说你用的所有拟饵在这里都有效,不过这地方就是这么怪,有时你甩下去就来鱼,一天钓几十条不是问题;有时你甩到手断下来都没用。这话很符合拟饵钓的逻辑,天时、地利、气温、水情、季节、鱼情,哪一个都能左右路亚的战绩,你就是琢磨一辈子,也很难把其中的奥妙琢磨清楚。像我这种路亚二把刀,基本上只是在撞大运,撞上了,喜出望外;撞不上,只能徒叹奈何。看样子昨天和今天都是撞不上的日子,没说的,二把刀你就撤兵吧。

第一次夜钓

满头大汗地回到旅馆,老板娘却告诉我一个好消息:上午拉乌先生来找过我了,让她给我捎个话,说今天晚上他有时间,带我去圣布多的那个码头去夜钓,叫我准备好夜钓的装备,他晚上7点过后来找我。既然如此,我下午就不出门了,在旅馆里吹冷气睡大觉,养精蓄锐准备夜战。

晚上7点刚过,拉乌就来了,这点让我非常满意,因为在墨西哥,要找一个能守时间、说话算话的人,简直比登天还要难,我在这里呆了14年了,被人放过无数次的鸽子,到后来我都习以为常了。这也算不上说老墨的坏话,事实上老墨对中国人也一直很纳闷,说这些黄皮肤的家伙干嘛要这么准时?晚个半小时两小时的会死人吗?中国人真是死心眼!

在半岛上,天黑得很晚,都过了8点多了,天还是亮晃晃的,正好让我有时间从容不迫地做夜钓的准备工作。昨天我也曾经想过今晚来圣布多的码头夜钓,但是一想到单人匹马在这种漆黑的夜晚,这种杳无人烟的地方夜钓,勇气就泄了一大半。今天好啦,有个当地人陪着,那当然是神定气闲啦!

我按照拉乌的指点,大钩粗线,一条七八两重的沙丁鱼截成两半作饵,乖乖,这不是钓大物的钓组吗?拉乌说这地方晚上有大物出没,有红鲷和巨石斑,还有鲨鱼和鮸鱼,还说了几个西班牙语的名字,我也闹不清楚是什么东西,反正钓上了就知道了。

天完全黑了,钓组也都下到海里,接下来就是等待了。我抽着烟和拉乌聊天,这一聊叫我吃惊不小,原来这个拉乌可以说很流利的英语,他可是个有来头的人物。他出生在墨西哥的索诺拉州,20多岁的时候就偷渡去了美国,在那里住了17年,还娶了个美籍的墨西哥女子做老婆,生了两个女儿。后来他在美国犯了事儿被抓,一查还是个没有身份的非法移民,关了一年多,被判了个驱逐出境终身不得返回美国。他倒也不在乎,就回到墨西哥,在圣卡洛斯娶了现在的太太,又生了三个孩子。他说他的职业虽然是渔民,可是打鱼只能算是他的副业,他的主业是带人出海钓鱼、潜水,在一二月间带客人去看鲸鱼生小baby,而且他有很多固定的客人,大多来自美国和加拿大,一到钓鱼季节,他就忙得不可开交。我一听就有点急了,问现在不是钓鱼季节吗?拉乌说你不要着急,对于大多数sportfishing的鱼种,比如dorado(鬼头刀)、marlin(剑鱼和旗鱼)、tuna(金枪鱼)这些洄游性鱼种来说,现在这个季节是太早了一点,但是对grouper(巨石斑)、redsnapper(红鲷)这些原住民鱼类来说,现在倒是正当其时。再说了,我们下加州半岛两岸可钓的鱼有近百种,你担心什么?有你玩的!

正说着话,我在头灯下看见一根竿梢猛地一下弯了下去,我抢上一步操起大力扬竿,感觉就像挂底了一样。一般来说像这种码头在建造的时候,水底下都会留下许多大石块,所以挂底是在所难免的事情,拿竿在手先别急着收线,攥在手里先等两三秒钟,如果除了重力感觉外,竿梢一动不动,那多数是真挂底了,但是如果还有抖动,哪怕这种抖动再轻微,也说明有鱼!我端竿在手刚一秒钟,竿梢就忽地一下又沉下去一大截,肯定是有鱼了,一秒钟后,轮子嗞的一声出线了,这条鱼有点看头了!我先不急着收线,让那条鱼继续去和泄力器耗力气,泄力器调得有点紧,我飞快地放松了半圈,于是轮子响声大作,让人兴奋不已。拉乌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,很笃定地凑过来问了一声:“有多大?”“不好说,3千克总会有吧。”这条鱼有点怪,拽力很大,但是并不像其他鱼那样往四处乱窜,只是在原地打滚,我跟它对抗了很久,终于可以慢慢地往上收线了,等收到水面上我探头一看,吓了一大跳,原来是条身上一节黑一节绿的海蛇,有我小臂那么粗,近1.5米长,抄到网里还不停地扭动,吓得我连连往后退。据说海蛇的毒性是陆蛇的4倍,要是给它来上一口,20分钟之内就要完蛋了。我把头灯调到最亮,再仔细看,发现它的身上并没有鳞片,原来是条不知名的鳗鱼。奇怪的是这条鳗鱼一出水,身上的绿色迅即褪去,变成黑乎乎的,嘴里还发出唧唧的憋气声。谁都不敢上去摘钩,我只好拎直了子线,上去一刀剪断,拉乌翻过抄网,把鱼扔回海里。

我们俩哈哈大笑,说怎么这种鬼东西也钓上来了?我问拉乌,你们墨西哥人吃不吃鳗鱼?他连连摇手,一脸的厌恶,说这东西怎么能吃?他又反问我说你们中国人吃不吃这玩意儿?我本来想跟他形容一下国内的海鳗和用海鳗制作的鳗鲞,可是看到他脸上那副厌恶的表情,想想还是算了。

海底一定有很多看不见的小鱼,经常是竿梢什么动静都没有,提上来一看,鱼饵早就没了。就这么提上来放下去,一个多小时就耗掉了,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鱼咬钩,刚来的时候那些美好的憧憬慢慢退去,我变得有些不耐烦,心想不如把钓组丢得远一点,或许可以避开小鱼盗饵,于是用足腰力唰的一声将钓组打出一倍远的落点,看得拉乌一声喝彩。我刚往回收直线,就有东西猛地一下咬住了钩,重重地将竿梢拉了下去,力气之大,钓竿几乎要脱手而飞。我心里一声喝彩:这下总来个正经玩意!等到一阵激战收到眼前一看,晦气呀,又是一条海鳗鱼,更大更粗,简直有我上臂的尺寸。这次就没有什么好害怕了,我直接抄上来丢到码头上,剪断了钓线,任凭它在地上翻滚耍泼,也不再去理它了。半小时后它不再动弹,拉乌飞起一脚把它踢回到海里去了。

我已经没了兴致,说拉乌你来替我钓一会儿,我回车里去拿两罐饮料。等我拿了饮料慢悠悠地往回走,突然看到他起身抖竿,接着黑暗中就传来了很响亮的咝咝出线声。我说拉乌你运气真好,又钓到一条鳗鱼啦!拉乌说绝对不是,来来你接着来!我一攥到竿把,看那竿梢的抖动和先前确实不一样,一闷下去很久都起不来,稍往回拉,立即就是一个更凶猛的反扑,竿尖竟然四次入水,可见不是先前的鱼类。我跟那条鱼对峙了近一刻钟,好不容易才看到鱼,我喊拉乌,麻烦把剪刀拿过来,剪线吧!这次不是鳗鱼,是条直径有80厘米的鳐鱼,这种鱼尾巴上有条毒刺,刺到了会要人命,这么黑灯瞎火的,把它给搞上来可太危险了,索性在水里把它放了吧。

拉乌说,“其实鳐鱼味道很好,当地人都很喜欢吃,不过你放掉它是对的,夜里钓这个不安全。算了算了,咱们别钓了吧,早点回去,明天一大早出海去钓,我的船已经修好了,明天出海没问题了。”

终于出海了

19日一大早,拉乌就开着他那辆破旧的道奇车,后面拖着装船的拖车来旅馆接我。

到了海边一看,真是“莫道君行早”,很多的渔船已经在海边忙开了。拉乌告诉我,现在正是捕捞海贝的季节,马格德蕾娜湾盛产六种海贝,最有名的是象拔蚌,其次是一种叫做巧果拉达的海贝,和牡蛎同样受海鲜爱好者的热捧,什么时候我搞点来让你尝个鲜?我说海贝嘛,那容易,不是在海滩边上就可以捡到吗?拉乌大笑,说你真是小看捕捞海贝了,那可是个辛苦活儿,船开到海上,捕鱼人得潜到四五米深的海底徒手抓捕,海贝都钻在海床的泥巴下面,仅露出两个黄豆大的出水孔,潜水人再怎么眼明手快,憋一口气下水一次也仅能抓到两三个,而抓一个象拔蚌,可能就要下潜七八次甚至十几次,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啊?

把船放到水里也是个麻烦事,先要将车和拖车一起倒退进水里,让船从拖车中浮起来,然后解开船和拖车之间的绳索,再将车开走,最后人要涉水爬到船上。这个过程一般要由两个人协同完成,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拉乌一个人忙上忙下,心里很是惭愧。

一出圣卡洛斯港,就可以看到20海里外的两座大岛,一座叫做马格德蕾娜岛,另一座叫做马格丽塔岛,两座岛之间有个宽达6海里的海口,穿过海口就可以进入太平洋外海。拉乌说我们今天先去外海拖钓,看看有没有运气钓到鬼头刀和马林鱼,然后我们沿着岛边上的乱石海底拖钓MERO(巨石斑),现在是出巨石斑的季节。我说船长先生,一切由你决定,你是内行,能不能钓到鱼,今天就看你的啦!

在海湾里看似风平浪静,但一穿出海口,海浪明显地就大了起来,我们快手快脚地将拖钓鬼头刀和马林的拟饵一左一右地放入水里,把鱼竿插入两侧的插竿孔里,拉乌一拧油门,船尾后就拖出两道白浪,25米以外,可以看到两个拟饵在尾浪槽里不时地跳跃,一切看来都很正常。

可是且慢!我说拉乌啊,这船好像有点问题,你不觉得它在往右边倾斜吗?拉乌说你也看出来啦?一离港我已经就察觉到了,来,我看看是怎么回事。他停了引擎脱了汗衫,跃入水中,沿着右边船舷一边游动一边查看,还潜入水下观察,一会儿他冒出水面,说毛病找到了,是右边船尾靠近活饵舱的吃水线下,有一道难以察觉的裂缝,水沿着裂缝渗进了船右侧的水密舱,所以船就有点倾斜。“那怎么办,有没有关系?”我有点紧张了。拉乌说不大要紧,你别紧张,不影响钓鱼,不过为保险起见咱们今天在外海呆的时间得短一点,尽量在海湾里活动吧。

我们沿着马格丽塔岛外面半海里处慢慢地一路拖过去,20分钟后,左侧的钓竿突然前倾,泄力器吱吱地响了起来,有鱼上钩了!我一把拔出鱼竿,往怀里用力拽了拽,收了一圈泄力,开始收线。哎,力道还蛮沉重的,我得悠着点来,如果把第一条鱼给拉丢了,可不是个好兆头。我把鱼慢慢收到船边上一看,原来是条鹤针鱼,蛮大的,有1米多长,钩子钩在背上,怪不得分量那么重,原来是个撞车的倒霉鬼。我问拉乌,这鱼你要不要?拉乌说留着吧,这鱼可以切开来做鱼饵的。把拟饵放进水里,继续拖钓,一刻钟后又中鱼了,这回是条鬼头刀,很小,才50厘米,我在水里就把它给放了。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,我又钓到两条差不多大小的鬼头刀,实在太小了,我将它们全部放生。

在外海拖钓花去了我们两个多小时,拉乌说现在还没到季节,大鱼还在外洋里没有拢岸呢,算了,我们到岛的里侧去钓巨石斑吧。

我们收了一根竿,把拟饵换成中型的深潜米诺,沿着石礁区慢慢地一路拖过去。拉乌眉飞色舞、绘声绘色地讲:“这两个岛附近的巨石斑很多,我带人在附近潜水,经常看到有近两米的大石斑。”“两米?那不得有千克重啦?”“那可不?”“万一这么大的家伙中钩了怎么办?”“哈哈,那你就得求上帝帮忙啦,基本上你都拿不到的。你知道吧,巨石斑一中钩跟其他鱼不一样,那真个是蛮劲十足,嗞嗞嗞嗞一个劲儿地走线,往往是第一个回合就把线给拉断了,咬十口,你能钓到三条就算你运气好,要不就是一中钩便钻石缝里,死活不肯出来,不过没关系,要是碰到这种情况——”他说着从渔具舱里拿出一把射鱼枪给我看,“我会潜水下去把它射死了拿上来!前年我有客人钓到一条77千克的大家伙,就是这么搞上来的。”

可是看来我们是没有这种运气,拖了近两个小时一口没有。拉乌说,李,你肚子饿了吧,我来准备午餐。他从冷藏箱里拿出面包、色拉酱和罐装马林鱼,做起三明治来,天气真热,我已经在喝第四罐饮料了。谁都没有想到,突然间泄力声大作,竿梢一下子弯成一张大弓。我像弹簧一样蹦起来,一把揪住钓竿,咝咝的泄力声仍在继续。“MERO!MERO!哈哈,真来了,就是它!”拉乌放下手里做到一半的三明治,仔细地看着竿梢的反应,表情非常淡定:“是巨石斑,不过不怎么大,你对付得了,用不着我帮忙。”我怕这条鱼会钻石缝,就绷紧了钓线跟它死磕。这条鱼真的不算大,我一用劲就把它带回头了,只不过七八个回合,鱼就出水了,还真是一条巨石斑,不过把那巨字换成个小字更合适,因为它看上去最多只有4千克,只能算是条巨石斑的鱼秧子。我把它提起来先拍照,它身上的花纹真够漂亮的,如果是在佛罗里达,这个尺寸的幼鱼铁定是要放回去的,拉乌说放什么放,这种尺寸的石斑是最好吃的,咱们这里是墨西哥,没那个规矩,然后一把就将它丢进活饵舱里了。

拉乌突然想到了什么,问我有没有买海钓执照?钓鱼执照?我在墨西哥都钓了14年鱼了,哪里要什么执照?拉乌说哎呀那不行,在我们下加利福尼亚海钓是一定要买执照的,吃不准什么时候渔警就会来查呢!我说那咋办,你现在叫我到哪里去买执照?拉乌说关系倒是不大,要是真碰上渔警来查,我们这种小地方谁都认得谁,说起来也算是哥儿们,不过你今天回去就得把执照办了,免得麻烦。

大家坐下来吃简单的午餐,拉乌一面咬着三明治,一面把右手放在舵柄上,正午时间,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段,天气热得简直就像地狱一样,这是鱼口最稀的时段,海面上再也看不到大群青花鱼起浮的场面,贴着石根大群大群的鲻鱼也不见了踪影,连海鸟都停到了海岛上,海面上一下子显得毫无生气,只有我们的船还在不甘心地绕着岛走,说话间就走到了一个岬口上,谁也没有防备,竿尖突然一下栽了下去,尖利的出线声把我们两个都吓了一跳。拉乌立刻反应过来,丢了手里的三明治往前一扑,就把竿子抓到手里,这时候我真的看见了他所形容的场面,竿尖被拉得几乎入水,泄力声响成一片,除了双手死死攥紧竿把,你根本腾不出机会来调整泄力,更没有料到的是出线声戛然而止,然后就一动不动了。“钻石缝了,李先生,你来拿住竿子,我下水去,这条鱼够大了!”拉乌脱去汗衫,抓起射鱼枪鱼跃入水,猛吸一口气就潜下水去。这家伙一口气憋得真长,3分钟后钓线突然软了下来,接着拉乌浮出水面拼命喘气,手里拿着拟饵:“鱼跑了,拟饵钩在石头上,真是不走运啊!”

鱼跑了,大家的兴致却突然高涨,三口两口地解决了午餐,集中精力钓起来,可是我们绕着岛子跑了小半圈,再也没了咬口,时间已经是在下午4点左右了,拉乌停了船,大家休息。一根烟抽到一半,就看见船头2点钟方向20米处有一小群玉筋鱼“哗”的一声没命地跳出水面,机会来了!我一把抓过我的路亚竿,奋力一投,落在小鱼群的前方,再快速一摇,拟饵就钻进水中,摇了四圈,突然竿子就提不起来了。我条件反射地一抖竿,竿尖呼地一下就插进水中——有鱼咬钩了!这条鱼拉着钓线忽左忽右地在水里跑得飞快,力量很大,但肯定不是石斑鱼,因为它从水里跃了起来,长长的身架银光闪闪——哎呀,竟然是一条spanishpeto(南方马鲛鱼)。今天总算钓了一条像样的鱼!

我停止了拖钓,换上路亚,一口气打了一个半小时,却什么也没有路到,我有点急了,叫拉乌把那条撞车牺牲的鹤针鱼拿出来,切成小块,试试沉底钓看。谁知道一沉底,水深近8米,鱼汛马上就来了,接连上了好几条细鳞魨。细鳞魨,当地叫它古奇多,或者简称古奇,但在墨西哥的其他地方都把它叫做布艾尔科,意思就是猪,因为这家伙无论荤素什么都吃。我在墨西哥的很多地方都钓到过它,但是下加州的古奇多尺寸特别大,通常钓起来的都在1千克以上,大的可以达到3千克,它的拉力很大,力量又很持久,过手瘾真的没话讲。但是这鱼有个使人很恼火的地方——它的牙齿是上下各一颗,这一颗就长成一排的样子,跟甲鱼的牙齿类似,就像是一把钢丝钳,切线甚至切鱼钩都易如反掌,所以钓这种鱼的时候鱼钩的损失很大。拉乌说这种鱼在当地是很大众化的食用鱼,可煎可煮还可以做色维切(墨西哥人食用的一种凉拌生鱼),卖的价钱又不贵,是很平民化的海鱼。夹在古奇多之间,我还钓上来一条手风琴鱼,有差不多1.5千克,西班牙语叫做贝鲁盖洛,以前我在非洲钓到过,原来墨西哥海域也有出产。

5点半了,阳光却耀眼得如同中午一般,拉乌说早点回去吧,这船倾斜得越来越厉害,不修不行了。他说回去之前给你安排了一个节目,咱们看灰鲸去。拉乌说每年一二月间,灰鲸都要南下公里到下加州的温暖海域来产仔,圣卡洛斯是它们南下的最后一站,再往南你就看不到它们了。我说现在已经是7月了,还能看到吗?拉乌说算你运气好,我们这里有一条很奇怪的母灰鲸,她不愿意跟灰鲸群返回北极去,就留在马格德蕾娜湾定居下来了,我们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做萨莉娜。可那么大的马格德蕾娜湾上哪里去找这位灰鲸太太呢?拉乌说别担心,我知道她平时都呆在什么地方。他很有把握地掉头向西走,路上经过一个小岛,岛上栖满了水鸟,用成千上万来形容也不过分,有白鹈鹕、灰鹈鹕、海鸥、海燕和许多不知名的海鸟。拉乌说这个小岛原先要高出海平面3米多,上面积存了几千年来的鸟粪,后来被人来挖鸟粪,越挖越低,现在被挖得接近等潮线,潮水一大几乎都看不见这个岛了。过了这个鸟岛,拉乌放慢了船速,在海面上游目四顾地搜寻,忽然叫了起来:“李,快看,萨莉娜在那边!”我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果然发现了那条灰鲸喷出的水柱。拉乌用更慢的速度小心地靠过去,最后停了引擎,我们就站在船上悄悄地等。萨莉娜每次上浮换气也就是两三秒钟的事情,然后很快又潜入水中,你根本没办法预测她下一个上浮点,等你发现她一露头,急忙将镜头转过去时,她已经下潜了,只留给你一个背影,所以实在很难给她拍张靓照。拉乌说一二月间,马格德蕾娜湾会有多头鲸鱼归来,很多都是多年的老相识了,很多友善的灰鲸很通人性,它们会浮出水面给人拍照,甚至靠在船边上让人抚摸它那长满藤壶的背脊,就像一只向主人撒娇的小狗。灰鲸又被称作海中歌手,当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,会发出不同频率的歌声,有人说这是为了互相识别,也有人说这是灰鲸间相互交流信息。我在美国的蒙特利尔湾水族馆听过录音,那声音悠长而飘忽,从悦耳的低音一直扩展到尖锐的啸声,不知道它们在说些什么,只让人沉浸在一种神秘而忘我的意境中。

船靠岸的时候,拉乌很抱歉,他说原本给你安排了三天的船钓,明天的计划是钓mangrove(红树林),后天打算带你去钓沉底,但是现在船还没有修好,计划得往后挪,你在墨西哥那么多年了,你也知道我们这儿工作的效率,就这么小小一点毛病,没有个三四天完不了事。我说没关系,我原本的计划就是往北且钓且走,那我就提前明天就离开圣卡洛斯往北去了,等我回程的时候再来你这里,你要知道,我对钓mangrove的兴趣是极大的。于是我们郑重握手,相互说声hastaluego,这在西班牙语里的意思就是不见不散。

(三)7月20日—28日北上探钓

从洛雷多(LOREDO)到桑塔。洛萨莉亚(SANTA.ROSALIA)

20日早上,我睡了个懒觉,吃过早餐后去了圣卡洛斯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市政府办理海钓执照。照拉乌的说法,只要在墨西哥某地办理了钓鱼执照,全墨西哥都可以通用,这说法在市政府得到了肯定,于是我很放心地在那里办了执照。

离开圣卡洛斯北行,半小时后开始进入山区,山路狭窄,转弯道特别多。这里是贯穿整个下加利福尼亚两个州的唯一通道第一号高速公路,我一边开车一边在想,这么狭小的一条公路,只要出点什么岔子,那整个下加州的交通就要断绝了。真是乌鸦嘴,这个念头刚一闪,果然出事儿了,许多车依次停在路边,从车的数量推测出事至少一个小时了。大家钻出车来议论纷纷,不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故。当日至少37℃的高温,在太阳下烤着真不是滋味。一个小时后,车终于动了,开过去才看到,原来有辆集装箱车翻到路下的深沟里去了,抢救车正愁着怎么把它搞上来,看来又是酒后开车。

我沿着盘山公路小心翼翼地一路往上走,突然间眼前一亮,天地开阔,视野无限,我终于看到科尔特斯海了,它是那么平静,那么蔚蓝,整个人都仿佛要被这蓝色吸纳进去,变成一缕蓝色的轻烟。

车行公里后达到第二个小城市——洛雷多(LOREDO)。不要看它小,在墨西哥历史上它是第一个永久教会的所在地,且做了年下加利福尼亚州的首府,一场骇人听闻的暴风雨把它夷为平地后,加利福尼亚州才将首府迁往最南方的拉巴斯。到了市区找好旅馆,把东西放置妥当了,我开车出去做了几件要紧的事情:首先要去观看地形。观看地形的重点,一是寻找有没有防波堤和岩礁地带,这些都是矶钓的重要选项。二是看有没有合适的滩钓地点,如果SURF地带涌向海滩白色的海浪一道道的很多,说明海滩的地势平缓,很可能你走出去一二百米,海水才到你胯下那么深,这不是滩钓的好地方;相反如果在SURF地带仅有两三道白浪,说明一出海滩,水就很快地变深,这种才是滩钓梦寐以求的好钓点,只可惜这种钓点是可遇而不可求,我只在非洲找到过几处。墨西哥的海滩大多数是缓滩,尤其是下加州的海滩,非但平缓,水还格外的清,眼力好的人甚至可以看清50米外的海底,这情况真的令人很失望。看完了地形我必须去港口找渔人鬼扯,这是要花大力气做而且很有技巧性的工作,请人抽烟甚至请人喝啤酒那是少不了的,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到这个地方有什么鱼可钓、到什么地方去找它们、用什么饵来钓取,当地租船出海钓鱼的行情如何、价格是多少、有没有对船钓在行的船夫等等。在墨西哥,租船钓是一件很烧钱的事情,因为离美国太近,时常有许多美国钓鱼疯子前来租船钓鱼,时间一久,就把物价和租船费用给炒高了,这情况就如外省人抱怨,说这天杀的上海人一到什么地方,什么地方的物价就跟着抬高一样。所以我虽然不是太穷的人,这次出行的预算也打得很宽裕,可是也得当心点钱包,并不是天天都可以随心所欲地租船出海钓鱼的。把上面的情况都了解了个大概,我还要做的工作是观看市容,看看餐馆在什么地方,营业时间怎么样,在墨西哥除去大城市,小地方的铁律是餐馆只做早餐和午餐的生意,一到下午4点钟就关门谢客,所以这种情况下我得马上去找当地的超市(如果有的话),通常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商铺,但是面包饼干快餐面这一类东西总能找到,所以到了晚上,我就只能用这些东西果腹,真叫你尝尝有钱没处花的尴尬境遇。

洛雷多有一个并不太长的防波堤,很多当地人在上面钓鱼,我少不了找他们去鬼扯一通。墨西哥人大多开朗好客健谈(健谈到近乎饶舌的程度),也没有太多的鬼心眼,基本上能做到知无不言,可是你要小心,他们的话里包含了太多的夸大成分和自我想象,弄不好就给你吃个小药。所以我把中国人那句“尽信书不如无书”改动一下,叫做“尽信老墨不如没有老墨”。

我看了看那些钓鱼人的收获,大多是古奇多这种鱼,但是他们告诉我,说这里什么鱼都有,大鱼也不少见。这话我倒信,因为这种小地方,港口不大,水质又好,清晨和夜间肯定会有各种大鱼放心地靠近岸边来活动,我决定在这里逗留两天,好好地过一把矶钓瘾。我沿着那条并不长的防波堤慢慢地巡视,选中了其中面向大海的一块很平坦的大石块,这上面站人或者放点东西都够用,而且从大堤里面爬到外面也不难,即使在上面夜钓,也比较安全。哎,年纪大了,现在是老胳膊老腿,矶钓已经不再是我们这种年龄玩的东西了。

第二天一大早,我就带着矶钓竿登上了那块大石块,等装好了钓组,往海里凝神一看,登时心里凉了半截,那防波堤外面的雀鲷简直多到可以用成千上万来形容,看着它们那绿黑相间的身影,我就知道这里白天矶钓将会非常艰难。矶钓的最好鱼饵当然要数活虾,可现在不要说活虾了,连死虾都找不到一个,9月份是墨西哥捕虾的开禁期,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,所以昨天我就去鱼店里买了三条大青花鱼,准备切开来做饵,我玩矶钓从来没有这么寒酸过。

看到那么多的雀鲷,我决定把钓组投远点,越远越好。我试投了一下,20米左右远已是极限,矶钓标的示标还算可以看得到,可水深很好,差不多有9米,这种水深雀鲷应当很少了。我确定了钓棚,投出了第一竿。

棉线结慢慢地向浮标靠拢,然后躺倒的浮标神气活现地一下子立直了,露出水面十几个彩格,我看得很明白。我矶钓从来不喜欢使用阿波,因为用阿波鱼的咬讯很含糊,除非阿波一下子被拉下去,轻微的咬讯很难分辨。用立标就不一样,哪怕只有一二格的动静,就可以看得很分明,在我的使用中,使用立标起竿比阿波要有把握得多,中鱼率也会更高一筹,如果有人要脸红耳赤地来和我争辩立标和阿波孰优孰劣,那也毫无必要,须知钓鱼的最高境界乃是所谓的钓无定法,只要对你的胃口,那就是你的菜。脑子里正在想着这些,突然间浮标消失了,我左手轻捏钓线,右手潇洒地一挥,柔软的矶钓竿立刻就弯了下去,我感受着手上那一抽一抽的动感,那种快乐的感觉,谁玩谁知道。鱼不大,收到前面一看,是一条chopaespina,没办法翻成中文,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“金丝鱲”,因为它刚出水的时候,身体上十几条优雅的金线,但是只要一断气,这些金线立刻就消失了。这种鱼肉质很细嫩,但刺很多,对中国人来说应该很受欢迎。这种鱼只在黎明之前到浅水里来活动,天一大亮就消失不见,回到深水中了。果然,我以三四分钟一条的速度连着拔了八条,重量都在半斤到1斤左右,我钓一条放一条,到了太阳光有些耀眼的时候,就再也没有钓上一条。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冷场后,标相开始热闹起来,各种大大小小的鱼类接连登场,但是且慢,这是什么东西?这条鱼将要出水的时候,只见一团鲜艳的红光在水下来回疾驰,我拔出水面一看,竟是一条红天使鱼,这是美国加州的州鱼,钓到一定要放走,不放也可以,要是被逮到,罚款0美金。这是我第二次钓到这种珍贵的鱼类,上一次是在洛杉矶。我小心翼翼地给它去掉鱼钩,捧在手里跟它亲个嘴,心满意足地把它放了。9点以后开始出怪,浮标一沉,起竿没鱼,鱼钩却没了,这么连着几次,我才恍然大悟,是古奇多来拜访了。对付这种鱼有一个诀窍,浮标一动立刻起竿,如果手脚一慢,等到浮标全沉了才作合,子线百分之百就被咬断了。我钓了几条古奇多后,换成河豚鱼来串门了,这种鱼的牙齿和古奇多一样是板块状,咬断子线甚至鱼钩就如砍瓜切菜一样轻松。

很快10点了,阳光已经非常燥热,再钓个半小时就得回去了,这样晒下去人可受不了,我这样想着一挥手,钓组落到钓点,棉线结才走到半路上,突然浮标飞快地往上一翘,唰地一下就没了。这种情况有两个极端,不是小鱼就是极大的鱼。我慌忙疾速收紧余线,刚想挥手起竿,说时迟那时快,半根矶钓竿顿时就入水了,力量之大,险些把我也拉下水去,幸亏我用的是20磅拉力的蜘蛛线,很争气地顶住了这一下。紧接着泄力狂叫,出线不止。这下我才慌了,我的线虽然结实,可我的绕线器小,是西玛诺型,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两三百米线,这样出线清杯是分分钟的事情。幸好在走线的过程中出现了几秒钟的停顿,我抓紧时间飞快地上紧了泄力,心想今天哪怕是把竿子搞断,也得把你给揪上来。

我被鱼拉得趔趔趄趄,不断地在几块岩石上笨拙地跳来跳去,累得气喘吁吁,心想我真的是老了,腿脚都不利索了,十年前我还可以在防波提的巨石上毫无问题地玩上一整天呢。那条鱼好像也知道对手是个老家伙,于是上蹿下跳,飞速急转方向,一刻也不肯消停,但是我终于还是把它拉到水面上来了。一看到鱼,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居然是条黄尾(yellowtail),这是一种深水中大型鱼类,可以长到40千克以上,以性子暴烈、拉力强悍著称,在不到10米的水深中钓到,我这一辈子还是头一回。

我好不容易将它拉到近岸边,找了一个两块大石之间的缝隙,把鱼头领进石缝卡在中间,这才松了口气,颤颤巍巍地拿着抄网爬下去,艰难地把鱼抄进网去——好大一条黄尾!差不多有1米长、五六千克重,这样的体型在黄尾里远算不上大鱼,但是用一根柔软的矶钓竿把它搞上来,真的太有成就感了,如果告诉我的师傅苏厚民,他铁定会说我是吹牛。我提着那条鱼翻过防波堤,把它搁倒在平地上,很想跟它一起合个影,可是四顾无人,只好匆匆忙忙地给它拍了几张标准相,又提着它气喘吁吁地翻过防波堤,把它放回水里,眼看着它有气无力地慢慢返回深水,这才放下心来。

我原计划在此地逗留一两天,过过矶钓瘾足矣,可被这条黄尾一刺激,我决定逗留三天,这么好的防波堤,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奇迹发生?

晚上,我在同样位置挂上夜光浮标钓了两个多小时,除了钓到几种小型岩礁鱼类外,比较大的都是河豚鱼,有六七十厘米长,钓上来的时候会发出吱吱咯咯的怪声,在黑夜里听上去格外瘆人,我不想跟它们纠缠,钓到就剪断子线放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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